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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眼前的桐江，是邵东的母亲河，邵东文明的发源地。桐江发源于双凤乡回龙峰西北麓南冲，一路蜿蜒，流入县城，与另一条河——槎江会合，再向西逆行九十里，进入邵阳市区，汇入资江，融入洞庭，流向长江大海。

桐江在我眼前的这个地方转了一个弯。一湾碧水，波光粼粼。这一湾碧水，见证过一个侯国的兴衰，见证了历史的风云变幻。

眼前的这一湾碧水，让我的思维开始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穿越，开始毫无目的的漫游。

▲桐江河 资料图

那时候，河水比现在清澈许多，河道比现在宽阔许多，河岸上的绿树比现在高大许多，河里游荡的鱼儿比现在大许多，映在水面上的天空比现在明净许多蓝许多。

那时候，人们逐水而居，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在春风春雨里种桃种李种五谷，夏日结网捕鱼，秋季弓矢狩猎，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里翻晒一年的艰辛与汗水，尽情享受上苍的恩赐。

▲桐江河 资料图

那时候，这里有城有墙有街道商铺，有人在丝竹之声中优雅地穿行，有人在粗茶淡饭的气息中行色匆匆，有人为一日三餐奔波不息，有人在飘摇的酒旗的影子里踉踉跄跄。

当然，所有这些关于那时候的情形，都只是我的瞎想而已。

那时候，是两千多年前的西汉。我没去过，我的父辈祖辈也没去过。我的先祖是六百年前从江西太和迁来的。

▲桐江河 资料图

我无所事事。来到河边，只为看看清清的河水，只为看看碧绿的柳丝，只为看看朝霞如何染红河面上的波浪，只为看看晚霞如何为天边的云彩镀金。当然，我也想在这里寻找一些那时候的物件儿，我也想通过那时候的物件儿探寻那时候人们的生活状况。

雁过留声，人过留影。就像流星划过天空会留下了绚丽的流星线一样，在这里生活过的先民们为我们留下了一些那时候的物件儿。

因为老百姓在这里挖出了大量的汉代铜钱而将这个侯国治所称为“铜钱湾”。也因为那时候的物件儿，借助史籍中的点滴记载，我们得以了解到那时候这里的盛况。

▲黄一骏 摄

我们现在生活的这块地儿在周朝时属荆州，秦代属长沙郡。西汉在经历“七王之乱”后，朝廷为防止王国过大而推行“推恩令”，将已有的王国细分，让地方再无力和中央抗衡。

西汉元始五年，汉平帝刘衍分昭陵县东境置昭阳侯国，封汉景帝六世孙刘赏为昭阳侯。

公元8年，王莽篡汉，侯国被废除。东汉改昭阳侯国为昭阳县。吴宝鼎元年，昭阳县改属昭陵郡。晋武帝太康元年，为避司马昭讳，改为邵阳县。

▲黄一骏 摄

昭阳侯城是昭阳侯刘赏的府邸，大约兴建于刘赏受封之时，这座城作为侯国和昭阳县的治所，从公元5年一直延续到公元226年，一共有两百二十一年的时间。

昭阳侯刘赏何许人也？现已无从考证，也许与能力平平的普通人无异吧，只是因为生在帝王之家，才得以封侯。也许正是因为他能力平平，所以他与他的侯国注定要饱受腥风血雨，注定在历史上不会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。

历史是个白胡子老头，总是站在高处，静静地俯瞰着大地上的生灵和不时发生的一些故事。

昭阳侯废了，土垒的城墙坍塌了，勤劳的先民远去了。

秦汉的五谷没了，唐宋的六畜没了，铜钱湾的繁华与兴盛，跌落在历史的尘埃里。

只有铜钱湾的明月还活着，半睁半闭看世界。

▲城区桐江 黄一骏 摄

不死的还有铜钱湾的清风。从桐江河上拂过的清风按时回家，看着桃树开花，看着稻子抽穗，看着家里人种桃种李种春风，用一茬一茬庄稼，将古老的日子延续到今天。

今天，已是两千多年以后。

那个白胡子老头，总是在高处静静地看着我，我却找不到他的所在。

▲春满桐江 黄一骏 摄

两千多年后的今天，我在这里寻觅。昔日的昭阳侯城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，只留下几百米长的城墙遗址。专家考证出昭阳侯城呈长方形，东西宽250米，南北长350米，四周是夯土城墙，四角有城楼台基，设计格局和建筑结构均仿照古长安城。

这里曾出土青铜剑、铁刀、方格纹陶罐、砖、瓦等。秦砖汉瓦无声，却记载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；铜剑铁刀无语，却铭记着曾经的血雨和腥风。

两千多年后的今天，我在这里聆听。西汉的战鼓似乎还在咚咚地擂，魏晋的风似乎还在猎猎地吹，隋唐的故事还在当作童谣传唱。月色朗朗的夏夜，在这里依稀能听到战鼓点点，依稀能听到丝竹之音，还能听到商贾们悠长的叫卖声。

▲桐江河 黄一骏 摄

两千多年后的今天，我在这里赏花。昭阳侯城的遗址上，梨花点点盛开在春风里，洁白如云朵，仿佛照得见两千多年前的繁荣。但我知道，历史已经义无反顾地走远了。

历史走远了，但春风依旧吹，梨花依旧开，依旧开得洁白开得灿烂，开在春风得意的微笑里。

我彷徨。我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寻寻觅觅，却所获有限。

我寂寞。寂寞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，从古至今，从未熄灭。

我疑惑。我不知道，种在古侯城遗址上梨树，会传承汉唐明清的风味么。